知子罗在傈僳语中是“好地方”之意。三十多年前,它曾是怒江州府所在地。二十几年前,它是繁荣的县城。而如今,常被人伤感地称为“记忆之城”或“废城”。那么,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撰文、摄影:彬彬 它坐落于碧罗雪山西麓海拔米处的山梁上,一千多年前,氐羌的一支乌蛮部落后裔,从澜沧江越过碧罗雪山,到达怒江之上的知子罗繁衍生息,他们称为“怒苏”,是碧江怒族的起源。往昔从古南诏国(现大理)经知子罗再翻越碧罗雪山到达高黎贡山只需一天就可以进入缅甸。自此,知子罗成为茶马古道上的重要驿站和集市之一。 由于它的特殊地理位置,年,云南地方政府派遣怒俅殖边队进驻这里,设知子罗殖边公署,年改为知子罗行政委员公署,年改设碧江设治局。新中国成立后,这里一度成为怒江流域的核心城市,怒江州府和碧江县府都设在这里,成为怒江州最繁华的政治和经济中心。 由于地处山腰,发展空间有限加之怒江江边公路开通后,知子罗的命运就此改写。年,怒江州府下迁到六库。年,碧江被撤销县制,拆分为两部分,分别并入泸水县和福贡县,昔日辉煌的碧江就这么从地图上消失,只在原址上留下的所谓的“废城”——知子罗。它还保留着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的房屋建筑,这里仿佛将小城的历史定格。沧海桑田后,来到这里都会找到逝去的童年记忆和历史遗痕,因此很多经历过城市大变迁的都市人们都会不辞辛劳地来到这里追思怀旧,吊古寻幽,因此这儿被称为“记忆之城”。 去往知子罗要从怒江州的六库沿怒江公路北上福贡,过匹河乡后,再向前2公里处,转入右侧的一条岔路,路口矗立着一把石头吉他。 知子罗村要沿着一条隐藏在山间的水泥路继续向上走,不一会路过一座烈士陵园。而碧江已经不复存在了。听老乡说这个陵园里埋葬着的大都是在解放后为碧江县修路而牺牲的烈士。 路边的树上挂着这个牌子,离知子罗不远了。这种交通指示牌的悬挂,让人真的有种穿越时代的错觉。很快“记忆之城”展现在我的眼前。同时映入眼帘的是一栋栋破旧不堪的老房子。 刚进村子就是全村最“宏伟”的建筑——曾经的图书馆八角楼。这座八角楼周围的墙上还残存着那个年代的印记,看到这些标语的一瞬间,我仿佛回到了那个火红的年代。 撤县时,特意从大理请工匠打造的县城新景观——八角楼才竣工不久。站在外面观望许久,想像着当年这座城市的历史如今都尘封在这座图书馆之中,不知当时这里的繁华景象会是什么样子! 闪着光芒的毛主席头像依稀可见,曾是这个村子里的精神支柱。 在这里可以俯瞰村子的大多数建筑,八角楼的南边建筑就是过去某部队在这里驻军的团部。 一个小男孩来到广场上打篮球。我从八角楼走了下来,看着孩子的身影,在球场上移动,与他身旁墙壁上的伟人头像相映衬,戏剧性的画面,出现在我的脑海中,我看到了在银幕上才看过的年代。 墙上的毛主席头像和标语依稀可见。 在村子的主干道上,路两边都是六七十年代的建筑,这是当年的工人俱乐部,如今大门紧锁。 碧江县撤消后,当地政府把房子分给了住在山上的怒族和傈僳族等少数民族,如今的知子罗全村只有多人,空旷的街道和偶尔过往的村民,此情此景也许用它的另一个名字“废城”更贴切。 这里曾经是新华书店,由于面积很大,分给了五六户村民一起居住。 过去的银行、电影院、县办公室、新华书店等如今成为他们的生活之所。不知他们的心里如何看待这样的变化,也许真的是“月是家乡明”。 这些年随着知子罗的形象被误入的户外爱好者发现,来到这里的“追忆人”也逐渐多了起来,于是在主干道上出现了一家“旧城客栈”。 路上居然遇到了一对新人来这里拍婚纱照,相信他们也是来到这里为了留存住美好的记忆。 路的尽头是村子里的基督教堂,十九世纪初法国传教士从迪庆州的茨中村开始,一路翻越碧罗雪山将基督教带到了这里,慢慢的,宗教在这里生根发芽,发展到目前,这里的大多数村民每周日都会聚集到这里参加礼拜。所以这里的村民虽然生活贫苦,但他们依然保持着乐观和善良。 从主干道走进另外一条巷子。碰到几位正在施工的工人,得知来这里的人越来越多,现在村子里为了适应发展,方便外来人也开始修葺路面。 毕竟是以前的州府,虽然房屋破旧、道路狭窄,但是道路还算四通八达,我走街串巷尝试着寻找更多的记忆。 过去用来捣碎粮食的农具,依然保持着原始风貌,历经着风雨侵袭。物是人非的感慨,渐上心头! 在一面斑驳的破墙边下存放着一个用水磨石做的浴缸,想必是那时有钱人才用得起的物件。 在过去那个年代,苏式建筑墙上像这样的印记村子里随处可见。 走进这里每一条小巷,会给你无数惊喜,这里是曾经的学校。团结、紧张、严肃、活泼...... 为了更了解村子和这里的村民,我尝试着走进村民的家里。这是学校的教室,墙壁上还镶有黑板,如今成为村民的厨房。这里的村民既淳朴又善良,见到外人会热情地招呼,并主动留人喝水、聊天、吃饭。 墙上的的毛主席语录有没有让你驻足,若有所思? 新华书店的对面就是住在这里村民的厨房,我走进去和他们打招呼,他们一家四口正忙活着做晚饭,见到我,他们热情地拿出家里仅有可以拿出手的核桃招待。 他们的厨房破旧不堪,窗户四处透风,屋子中间是云南滇西北少数民族通用的火塘,他们不仅在这里做饭,冬天还是他们唯一的取暖工具。坐在火塘边和他们聊天,会真切地感受到他们的朴素,让久居城市的我发觉原来人与人之间的谈话还能如此的简单纯粹,并因此带来久违的的感动。聊了一会发现家中的小孩子对我手里的相机充满了好奇,于是我为他们拍了很多照片。 新华书店的后门上去,是这几户村民的“生活区”,格局是老人们常说的“筒子楼”。 在门厅里横七竖八地堆放着生活杂物。 出门后继续往村子深处走去,看到一处建筑,旁边有孩子们在这里玩耍,老人在这里悠闲地晒着太阳。 右手边立着一块石碑,原来这里是曾经的特工委所在地,也是州府和县政府的办公地,背后是傈僳族文字。 这座建筑是典型的苏联式建筑。 楼梯是木制结构的,走在上面会发出咯噔咯噔的响声。 过去的热闹的政府大楼如今人去楼空。 我下楼见到在建筑外玩耍的孩子,他们一开始还有些害羞,但是我从兜里拿出糖果送给他们后,孩子和我不再陌生,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 你从他眼里能读到什么? 这是一对亲兄妹,孩子们简单的玩具能让他们如此开心,就像我的童年一样,那时候没有手机、电脑,有的只是画片、烟盒、玻璃球......我想现在城市里的孩子与他们相比到底是幸福还是不幸福? 也许是和我熟悉了,孩子拉着我的手七拐八拐来到他们家里,看到我进门,一对夫妻冲我露出了会心的微笑,并招呼我坐下。我环视四周,这个所谓的家破败不堪,连一件家用电器都没有,家里的屋顶和窗户还四处漏风,这个季节已经开始冷了,我难以想象他们怎么过冬! 他们热情地给我端上一杯热水,我们攀谈起来,聊的时候知道他们是两个孩子的爷爷奶奶,他们紧皱眉头说到儿子和儿媳都远赴上海打工去了,由于交通不便和节省费用,每年就来一次。原来他们就是常说的空巢老人和留守儿童,老俩口靠着孩子寄回来的微博收入和国家补助的粮食养活着自己和两个孩子。 我告别了两位老人,一位村民带我找到了正在村医务室输液的知子罗村长付加永。第一眼我有些错愕,他手上和脸上沾满了污垢,衣服穿得也极其朴素。我和他聊了起来,并说明来意:想为村子提供一些公益捐助。他说虽然现在国家有一些补助,但是因为地理环境和一些客观原因,导致村子里大多数村民生活还是很困难,目前留守儿童和老人以及光棍问题很突出。他还向我介绍了一组数据:全村人,户,其中五保户6户,低保户56户。残疾人42人,人均耕地不到一亩,人均年收入不到元。 付村长输完液,带着我开始走街串巷走访了几家困难的家庭,走到每一家都给我带来了极大的震撼。这家只有兄弟俩,父母早亡,哥哥因为羊癫疯发作多次被烫伤,导致不能讲话,一只眼睛失明,肢体残疾等。 家里的厨房和哥哥的卧室。弟弟为了给哥哥治病花光了家里积蓄,还为了照顾哥哥,导致没有姑娘愿意嫁给他,至今单身。 这是一个先天小儿麻痹家庭,目前只有单亲母亲靠爬行独自照顾一个三岁的孩子生活,前些年,老公去缅甸打工因事故离世了。偶尔只有自己的哥哥接济他们。 这是个四口之家,母亲患有智障,并育有两个孩子,父亲为了照顾家人一人在村里务农补贴家用,天已经冷了,孩子们还光着脚。 一家四口就挤在这间不到十平米的小屋里。 村长把我带到他家里和我聊起了他对村子发展的规划,他认为只能靠旅游带动村子致富,这样才能有摆脱贫困的可能。 聊到最后天色很晚了。村长送我下山的时候,突然说,希望在任期内能为百姓做成点事情,这样他就没有白做这个村长。我听后一直没有说话。到了我的住处,我和村长挥手告别,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我想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用镜头让更多人知道这座“记忆之城”。 点击左下角“阅读原文”,将世界收入囊中! 赞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