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林密布的野人山(毛三摄) 近年来,陆续有反映二战滇印缅战场题材的影视作品问世,并常有涉及“野人山”的内容。但部分作品把野人山和“野人”作了不切实际的夸张化描述。野人山被形容为原始荒凉之区,栖息着不着服饰、茹毛饮血“野人”。这是与事实和历史不符的,也不利于民族团结。 基于此,有必要厘清当年野人山地区和“野人”真象,还历史本来面目,为野人山正名。 当年中印公路的钢架桥还在使用(毛三摄)一、何为野人山? 野人山是个笼统的地理范畴,泛指中国地方文献中常提到的“江心坡”地区(19世纪中叶英占缅甸后,始属中缅未定界),位于高黎贡山山脉以西,地处恩梅开江、迈立开江之间及邻近地区,北起西藏察隅县和云南独龙江乡,南至中缅交界的尖高山,幅员面积广大,约平方公里。 野人山泛指密支那以北的缅北地区,中国称为江心坡。历史上,江心坡曾为我国领土的一部分,明朝及清初分属中国茶山、里麻、勐养三长官司地,兰坪兔峨土司、泸水卯照土司也管理部分区域,其行政中心在今葡萄,中国称为坎底。 清光绪三十四年()丽江府分驻阿墩子弹压委员兼办怒求事宜夏瑚曾前往江心坡地区视察,向当地民族头人发放委任状。夏瑚在《怒求边隘详情》中说:“(坎底)系平原大坝、四望无涯。种族系水摆夷,概姓赵氏。地极辽阔、稻谷极丰,其谷细长,米色白而润、味香而甜,即省城(昆明)香吊、胭脂吊等米,有不及无过之者。”当年,除坎底为傣族聚居外,江心坡地区还分布有景颇、独龙、傈僳、勒麦(白族支系)等民族,他们都是中缅两国的跨境民族。 年10月,中缅签订《中华人民共和国和缅甸联邦边界条约》,“野人山”地区全部划属缅甸,今属缅甸克钦邦,主体民族仍为克钦人,其次为傣、傈僳、怒、独龙等民族。 野人山多数地区还处于前工业化社会(毛三摄)二、何为野人? “野人”是明清时期中国封建王朝统治者以“开化”“蒙化”为标准强加给景颇族先民的称谓。封建统治者把靠近内地、已经开展农耕的景颇族先民称为“羯些子”(“结些”)“峨昌”,把江心坡腹心地区社会形态尚处原始社会末期的景颇族先民称为“野人”。清康熙《永昌府志》载:“羯些子,种出迤西、孟养,流入腾越,耳带大环。勇健,执枪刀敢战。”“野人,居无定所,多有茅棚,好迁移。赤发黄睛,以树皮毛布为衣。首带骨圈、插野鸡毛、缠红藤,在茶山、里麻外。” 野人、大山、小山、山头等大汉族主义对景颇族先民的称谓一直延续到近现代。二战时,“江心坡”地区便被称为野人山。 野人山的集市依族源和居住地不同,景颇族有载瓦、景颇、浪速、勒赤、波拉、茶山等支系。人口居多的为景颇、载瓦,分布在中国的称为景颇族,约有15万人;居住在缅甸的称为”克钦人”,人口超过万。 大象仍为野人山运输方式之一(选自网络)事实上,清末民初,“野人山”地区的景颇族多数已经定居农耕,靠近腾冲的地区已过渡到阶级社会,而非过着茹毛饮血的“野人”生活。尹梓鉴在成书于年的《野人山调查记》中说:“耕种为唯一职业,凡稻谷、玉蜀黍皆种在山上”。“野人每三五家或数十家聚居小阜上,或高岭之间,屋矮小而长,家稍富有而人众者,长至十余丈。”“女子能纺织,纺线甚便,行路亦可,衣多尚青蓝色。”“每天明,妇女即起(用脚碓)捣不辍,日食日捣,无隔宿粮。天明炊饭已熟,老少起就食。食毕,以箬叶裹午餐,男女各取一包入山,或耕种、或遨游采薪,至晚始归。”以上记述,说明滇西抗日战争爆发前,称为“野人”的这部分景颇族(克钦人)早已聚居农耕,纺织等家庭手工业发达,并非蒙化未开的原始人类。 野人山民居(毛三摄)“野人山”地区矿产和植物资源丰富,闻名全球的翡翠产地勐拱就在野人山,也是著名的琥珀、红宝石产地。与滇西北“三江并流”区一样,野人山地区山川南北纵贯,恩梅开江、迈立开江的两江流域拥有亚洲面积最大的一片亚热带寒雨林,生物种源与高黎贡山一样也具有丰富的多样性,如今野人山多数地区仍为原始森林。 景颇族是个热情奔放的山地民族,早期分布于喜马拉雅山脉南麓,与门巴、洛巴、怒和独龙等民族有紧密联系。元明时期,景颇族大规模南迁,进入今滇西和缅北,成了“野人山”真正的主人。 历史上,“野人山”经济文化与云南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西南丝绸之路从腾冲出境缅甸八莫后,北穿越“野人山”地区抵印度等南亚地区。“野人山”地区各民族的经济生活与我国腾冲、泸水、福贡、贡山等地保持着密切的联系,所需食盐、铁器具、茶叶等基本仰给于中国沿边地区输入。而当地出产的宝玉石、砂金、皮毛亦大宗输入云南。清末民初,许多腾冲“座商”分布在“野人山”地区从事商贸。当年,为与英国交涉强占片马事件,民国元老李根源潜入“野人山”地区侦察,数次遇险,就是靠这些“座商”掩护才有险无惊,顺利完成了任务。 所谓的“野人”即景颇族先民(毛三摄)三、“野人山”人民对抗日战争的贡献 年12月,太平洋战争爆发。数月时间内,日军狂扫东南亚。年春,应盟军要求,也为了保卫中国抗战输血管——滇缅公路的安全,中国远征军第5、第6、第66军10个师十万余人入缅援英作战。 入缅中国远征军虽奋力苦战,取得了曼德勒战役和仁安羌战役的胜利,却因英印军队畏敌如虎、一触即溃,导致中国远征军侧翼门户洞开,日军快速部队绕道泰国入缅,占领滇缅公路重镇腊戍,截断了中国远征军归国道路,远征军伤亡惨重,被迫突围回国。由于日军分割了中国远征军,中国远征军除第66军主力经景栋撤往西双版纳、新编38师经英帕尔撤往印度外,第5军军部、新编第22师、新编第28师、新编第29师、第96师、师都从“野人山”地区撤回腾冲、泸水、碧江、福贡等地归国。其中00多人从片马方向归国,多人翻越高黎贡山后从泸水上江一带归国。 野人山中印公路上的千脚落地式桥梁(毛三摄)第5军直属队及96师、新编28师部分多人因掩护主力,被迫撤到野人山中心的葡萄、赤土坝、笛密、尼大底一带,也是一支完整穿越野人山归国的远征军主力部队。 中国远征军撤入野人山时,得到当地景颇、傈僳等各民族的大力援助。景颇族热情好客,《野人山调查记》说:“入其家,信义相待,无论何人,一视平等。凡所有饮食,任自取之,不计较。”中国远征军路过,沿途景颇族村寨倾尽所有接济,但野人山毕竟地广人稀,粮食产出较少,加之亚热带寒雨林气候恶劣,撤入野人山的中国远征军遇到了许多无法想象的困难,缺吃少药,还受到热带回归热、伤寒和疟疾的威胁,部队大量减员,只得靠采集野生植物充饥。好在野人山地区森林茂密,时值夏季,当年各民族赖以为生的扁达果(一种榕树果)、腊木持果(一种野果)、葛根、达革勒(一种味似蒜头的根茎植物)、董棕粉(棕榈科树芯淀粉)、阿吞(与董棕同)、竹笋等各种可食植物唾手可得,依靠野人山各种野生根茎维生,中国远征军才度过难关,等到了国内救援。 野人山风光秀丽(毛三摄)值得一提的是,野人山的这些野生食用植物在两年后的中国驻印军缅北大反攻时也起到了关键作用。方国瑜在《抗日战争滇西战事篇》中说,滇西缅北大反攻时,越野人山地区库芒山奇袭密支那的我中国驻印军88师第3营:“是时,飞机于空运部队袭击密支那,疏忽此营之给养,致官兵缺粮,仅取山果野菜充饥才至八天之久。”上千人的部队靠山果野菜在野人山生存长达八天,可见该地野生食用植物之丰富。 因为有景颇等民族的支援,因为有丰富的野生食用植物,中国远征军才避免了全军覆灭的命运。 野人山上黑美人(毛三摄)此时,另一支兄弟民族群众冒险深入野人山,救援中国远征军,他们就是居住在怒江峡谷的傈僳、怒、勒麦(白族支系)和独龙族人民。 当时,怒江峡谷北段分属贡山、福贡、知子罗、泸水四个设治局,在得到中国远征军受困野人山的消息后,中国地方官员组织大批边民背着粮食,翻越高黎贡山进入野人山救援中国远征军,仅福贡一县即抽调民工多人,几占当年全县人口的四分之一。这些以傈傈族为主的民工按所居地势分工,家住高黎贡山半山以上的全数翻越高黎贡山接应远征军,江边一线和江东的则到江边运送伤兵、背运物资和架设溜索,派出的民工背负粮食、腊肉、食盐向高黎贡山进发,一路提供给远征军粮食,并帮远征军背负辎重,有的民工甚至到达远征军野人山腹心葡萄。 当年的中印输油管残段(毛三摄)在傈僳族同胞的支援下,远征军得到及时的补给,中国远征军第5军直属队和第96师共多人顺利归国。 中国远征军在缅长期作战,北撤野人山时已是疲惫之师,伤员较多,加之伤寒和热带疟疾威胁,加之大军过境,难以筹集到足够的军粮,为了抗日救亡,许多军征军官兵牺牲在了野人山。而野人山展开她博大的胸怀,让中国远征军度过了艰难时刻,野人山地区的人民全力救援中国远征军,使其避免了全军覆灭这一史实是不容质疑的。 野人山,景颇族之山;凝结民族友谊、永载中国军魂之山! 景颇族女子(选自网络)预览时标签不可点收录于话题#个上一篇下一篇 |